內娛偶像再難「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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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響原創 · 作者|祖楊

八天前,TFBOYS正式迎來了成團的八周年;兩天後,SNH48將發布第八屆總選的結果。不知不覺中國年,「偶像養成模式」在國內進入了發展的第八個年頭,但一切都可能戛然而止了。

近期鬧得沸沸揚揚的吳亦凡事件與四月底的選秀事件,是兩劑催化劑,使得針對不良粉絲文化的關注與整治越來越強。

這幾天,重鎚連續落下:中紀委官方發布名為《深度關注|整治「飯圈」亂象》的文章,稱近期「吳亦凡事件」暴露出的「飯圈」亂象,反映出不良粉絲文化已經到了非整治不可的緊要時刻;廣電總局下發通知,要求嚴格控制偶像養成類節目,重點加強選秀類網路綜藝節目管理,嚴格控制投票環節設置。

偶像養成類節目前景黯淡了,偶像養成模式還能繼續保持粉絲效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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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絲芭傳媒旗下SNH48一期生與時代峰峻旗下TFBOYS同年先後出道,標誌著作為日本娛樂文化舶來品的養成類偶像在國內市場落地、萌芽。隨後,內娛遍地撒滿了「養成」的種子。瞄準養成類偶像強大的粉絲經濟效應,經紀公司入局混戰、上演人海戰術:

時代峰峻的三代團在今年6月首次登上了外務舞台,且四代團已經就位;

絲芭傳媒至今已舉辦16次成員招募,截至今年6月21日,SNH48共有77名現役成員(不包括GNZ48、BEJ48);

日本女子偶像養成鼻祖AKB48入華;

樂華、原際畫等偶像經紀公司也入局嘗試「養成」模式。

但是,這些種子並沒能結成累累的碩果。

八年裡,市場沒能等來下一個TFBOYS與鞠婧禕,等來的只有一個又一個養成類偶像「翻車」的消息——他們有的難以兼顧學業, 時代峰峻二代團「時代少年團」隊長馬嘉祺高考數學僅25分,隊友姚景元也因文化課失利無緣中戲;有的陷入私生活醜聞,去年樂華旗下YHBOYS成員張銘浩及郭殿甲被爆戀愛劈腿,彼時兩人都只有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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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紅、翻車、同質化,以工業化的製造速度奔騰前進的養成類偶像,陷入怪圈。

為什麼養成類偶像能吸金?

這是一場由經紀公司提供給粉絲的真人養成遊戲,當然,是氪金的。

經紀公司推出養成類偶像,實際上販賣的是偶像多維度的成長過程。偶像文化產品當然是一種商業產品,而養成類偶像在商業上的獨到之處,在於其不僅販賣了成果,還將產品在未完成階段的製作過程作為另一種形式的產品供受眾消費。

這樣的模式下,初期成本極其低廉——經紀公司甚至無需花費太多的時間精力來自己完成偶像的培養,公司可以無負擔地進行偶像的「批量生產」,以提供足夠多的樣本,來交給粉絲篩選、打造。這一點在48系模式中體現地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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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偶像推出市場后,為了充分培養粉絲與偶像之間的親密關係、刺激粉絲的保護欲,經紀公司往往會通過線上線下多種形式,給予粉絲更大的決策權,讓粉絲通過消費行為「掌控」偶像的成長。而粉絲所看到的關於偶像多維度成長過程,每一幀、每一秒都被幕後的經紀公司一一標註好了價格。

最典型的是48系每年的總決選。在日本,AKB48以粉絲購買CD投票的方式確定其在隊內的人氣排名,以此來決定下一張單曲的錄製陣容。為了讓自己的偶像能夠擁有更好的資源,AKB粉絲們堪稱瘋狂,總選舉中每一票價值約50元人民幣,2017年指原莉乃以接近25萬票的成績奪冠,也就是說指原莉乃一人就通過總選舉為公司創收1250萬人民幣。

相似的套路也被SNH48移植到了國內。今年6月,SNH48以「世界的第48種可能」為名啟動了第八屆偶像年度人氣總決選,這意味著又一場「金錢遊戲」的開始。

7月18日晚,SNH48官方微博發布了總決選中報,其中孫芮以184萬票位居第一,除去專輯內涵蓋的其他內容,每張投票券的粉絲交易價格為3.5元左右,所以以3.5元一張票來計算,賽程還未到尾聲,孫芮一人的投票金額就達到了644萬元。

SNH48總選投票所需購買的CD

為什麼「私生」屢禁不止?

美國研究者約翰·費斯克在《理解大眾文化》一書中提出了「生產者受眾」的概念,將這一概念移植到粉絲文化的語境中,就解釋了「養成」模式里的粉絲定位:粉絲不僅是受眾,他們投入時間、金錢、情感來陪伴並參與偶像的成長,他們是偶像的生產者之一。

養成類偶像並不是由作品成就,而是由粉絲定義。

這樣的特點決定了養成類偶像的幾個特徵。首先是低齡化,經紀公司要提供給粉絲的是未經打磨的偶像雛形,滿足粉絲親自「雕琢」的慾望;其次是交互性,養成類偶像與粉絲之間會有更高頻次的互動,尤其在成長初期,要儘可能為粉絲提供參與感、親近感。

這樣的參與性與互動性,對應著一種更加親密、更加複雜的利他主義粉絲關係。粉絲在這過程中展現出對偶像的保護慾望,成為「媽媽粉」、「姐姐粉」,同時粉絲對偶像的掌控欲被放大,他們不只是追隨者,而是擁有相對主導權和驅動力的操控者。

當邊界不斷移挪,養成類偶像與粉絲之間的關係就非常容易失控,這也是養成類偶像成為被「私生」騷擾重災區的原因。

以48係為例,養成系鼻祖AKB48就旨在打造「可溝通型偶像」,常常會通過劇場公演、握手會、網路直播、年度人氣總決選來實現全方位的粉絲互動。但這種製造親密接觸的互動活動越多,就越容易讓部分粉絲錯誤定位自己與偶像之間的關係,致使偶像在經紀公司保護不當的情況下受到冒犯。

2019年時,AKB48姊妹團NGT48的成員山口真帆遭遇兩名男子跟蹤並試圖實施侵犯,最後公司對三位男性嫌疑人作出的處罰為,禁止此三人參與NGT48的一切公演、握手會、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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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KB48 握手會

國內,時代峰峻旗下的養成類偶像們也飽受私生困擾。時代少年團官方微博發布的短片《跟》就直白展現了他們被私生圍堵的日常:公司的樓道門裡藏著私生粉、商務車上被安裝了GPS定位、廁所的隔間有人聽、學校門口有人蹲……無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總能在這些偶像身邊看到一堆「長槍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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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短片《跟》

針對這些私生現象,時代峰峻曾開設了專門打擊私生的微博賬號、也曾用法律手段自衛過,時代少年團成員也曾公開聲明過抵制私生,但效果仍寥寥。養成模式從根本上就依賴於粉絲對偶像成長「超一般」的參與度,在此基礎上談「距離」與「約束」實在不太容易。

為什麼TFBOYS難以複製?

TFBOYS的成功,幾乎成了偶像養成團體的孤例。

2012年到2013年,時代峰峻恰好瞄準了國內「偶像養成」的空白點,搭上了微博、B站等社交平台的東風,定期上傳「三小隻」的日常訓練及翻唱視頻,而也正是這些素材的累積,培養起了一批原始的核心粉絲。

彼時,有業內資深人士表示,TFBOYS的走紅,成功的偶然性是多於必然性的,必然的是「偶像組合」一直是市場所需,偶像性就在於運氣及外部環境的加持。而從現在的國內養成市場來看,「必然」可以複製,但「偶然」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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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過去幾年養成類綜藝選秀的崛起,加速了新人偶像團體的製造,市場資源被嚴重蠶食瓜分;其次,網際網路時代,越來越多的視頻平台、社交平台興起,但同樣用戶的注意力被碎片化分割,走紅的途徑多了,走紅的幾率更低了;最後也是重要的一點,經紀公司尚未培養出可複製的養成運營方法論。

即便是走出了TFBOYS的時代峰峻,其在製造時代少年團時,也暴露出了運營上的不足。比如,在二代團養成之際,先啟動了「颱風計劃」,不到兩年就有人氣拔尖的預備役成員相繼退出,最終「颱風計劃」慘遭夭折,時代少年團重組出道;時代峰峻的負責人也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有了TFBOYS的光環,再推出新人就會接受更多人的注目,過早地曝光會讓這些年紀尚小的未成年「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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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少年團

對於絲芭文化而言,2020年底,一期生合約到期後有一部分人選擇了離開,而這些成熟頭部成員的出走,也帶走了一波早期死忠粉,後續加入的成員尚沒有出圈的作品與能力,所以絲芭文化也面臨著後繼無人、拉新受阻的窘境。

除了成熟的頭部經紀公司,「市場新秀」同樣也有煩惱。比如JYP與TME合資的新聲娛樂,其孵化出的BOYSTORY是JYP在中國的首個養成男團,但受掣於政策、市場等外因,以齊舞著稱的BOYSTORY卻鮮少有面向大眾圈粉的機會。推出了何洛洛、林墨的原際畫也因為運營乏力,只能依靠外部的綜藝選秀來提升旗下少年偶像的認知度。

本周六,SNH48第八屆總決選演唱會暨最終結果發布儀式將在上海舉行,在這個一年一度的「狂歡之夜」,200多個女孩站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接受命運的選擇——少數人獲得限定光環,更多人只是沉默的背景。